竹楼血誓
钢盔撞翻竹篓的脆响惊破黄昏。
克钦族少女的尖叫声如同被锈蚀的利刃一般,
猛然刺破了竹楼内那仿佛已经凝固的血腥气息。
老周端着搪瓷缸,
刚刚迈入门槛,
钢盔上的青天白日徽章在火塘余烬的微弱火光中,
泛出一丝淡淡的微光。
就在这一刹那,
少女如同被惊扰的野兽一般,
突然从草席堆中弹射而起,
赤着脚跃上竹梁,
手中紧握着的骨刀,
如闪电般径直朝老周的喉管疾驰而去。
四川骂和竹楼摇晃声搅成一团:
\"龟儿子!莫动!\"
老周的身体在瞬间做出了本能的反应,
他猛地甩头,
骨刀擦着他的耳垂疾驰而过,
在钢盔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白色印记。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搪瓷缸也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里面的玉米糊糊溅洒而出,
溅落在少女那光溜溜的赤脚边。
老周仰面栽进篾席堆,
行军锅滚出三米远。
女孩发间银铃炸响,
腰刀劈开炊事班长的绑腿带,
刀刃擦着裤裆钉进竹墙。
徐天亮独眼映着匕首反光,
金陵腔劈啪响:
\"乖乖!小母豹子!\"
而女孩那双脚板底,
还沾染着尚未干涸的血渍——
那是她昨天在寨子外的溪流中清洗伤口时所沾染的。
少女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
宛如野兽一般,
紧接着,她手中的骨刀再次挥舞起来,
这一次,她的目标瞄准了老周握着枪的右手。
就在这惊心动魄的时刻,
古之月和徐天亮如疾风般冲进了竹楼。
他们的目光恰好落在了正节节败退的老周身上,
只见他背靠竹墙,
不断地向后退缩,
而那名少女的麻布裙摆还在不断地滴着水,
显然她刚刚才用竹筒接了雨水擦拭身体。
然而,就在她瞥见老周头上那顶钢盔的瞬间,
她的理智似乎完全崩溃,
彻底陷入了癫狂的状态。
她的骨刀划破老周的衣袖,
三道血痕立刻在小臂上绽开,
像三条愤怒的红蜈蚣。
\"按住她!\"
徐天亮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惊慌,
他迅速甩掉刚摘下的托尼盔,
露出一张因紧张而略显扭曲的脸。
他的金陵话口音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明显,
仿佛这能给他带来一些勇气。
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
试图抓住少女的手腕,
但少女的反应却异常敏捷。
她像一只受惊的野兽一样,
猛地转过头,
狠狠地咬了徐天亮一口。
徐天亮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嘴里发出一声惨叫,
他的手像触电般迅速缩了回来。
就在这时,古之月瞅准时机,
从背后猛地抱住了少女的腰腹。
然而,他立刻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灼热感袭来,
仿佛怀里揣着一团燃烧的火焰。
原来,少女拼命挣扎的双腿正像雨点般不断踢蹬着,
而她的膝盖恰好撞在了古之月三天前被弹片划伤的大腿上,
那伤口还未完全愈合,
此刻被这么一撞,
顿时又裂开了,
鲜血渗了出来。
\"看清咯!\"
徐天亮突然高举起手中的钢盔,
用手指狠狠地戳着上面的徽章,
大声喊道,
\"这是青天白日!
中国远征军!\"
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威严。
少女的动作在听到\"中国\"这两个字时突然僵住了,
她红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枚徽章,
似乎想要透过它看到什么。
她的鼻尖几乎要碰到那一抹蓝色,
仿佛能嗅到徽章上所承载的历史和荣誉。
突然间,少女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
身体猛地瘫软下来,
手中的骨刀也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与此同时,
一直靠在竹墙边的老周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缓缓地滑坐在地上,
扯开急救包,
将里面的磺胺粉洒在自己的伤口上。
他嘴里嘟囔着,
四川话中透着些许委屈:
\"龟儿子,老子辛辛苦苦熬了大半夜的玉米糊糊,
差点就成了断头饭哟……\"
少女盯着他流血的手臂,
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突然用沾满泥垢的手指,
在火塘灰烬里画出歪歪扭扭的太阳旗。
竹楼外,如水的月光静静地流淌着,
穿过那歪斜的竹墙,
洒在横梁上悬挂着的谷穗上。
那谷穗本是克钦族祈福的祭品,
如今却被褐色的血渍所沾染,
显得格外诡异。
古之月的目光缓缓移动,
最终落在了少女脚踝缠着的布条上。
那布条竟然是用英军制服撕成的,
上面还绣着米字旗的边角,
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昨天在寨子东头发现的那些尸体。
那些青壮男子的胸口都有明显的刺刀伤,
而他们身上穿着的,
却是混杂着英军和缅人服饰的破布。
“英国佬……”
少女用生涩的汉语开口,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竹楼中显得有些突兀。
她的手指再次指向徐天亮的钢盔,
然后又在空中画出一个歪扭的米字,
接着狠狠地呸了一口。
少女的动作并没有停止,
她继续比划着,
先是捶打自己的胸口,
然后又指向寨子的西头。
古之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里的竹楼群还在冒着浓烟,
焦臭味混着夜风,
源源不断地灌进竹楼里。
古之月的心中猛地一沉,
他突然明白了,
三天前英国溃兵路过这个寨子时,
肯定像在缅甸其他村寨一样,
不仅抢走了粮食,
还放火烧毁了房屋。
徐天亮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缓缓地蹲下来,
将自己的金陵话放得柔和一些,
试图与少女沟通:
\"妹子,我们是中国军队,
打鬼子的。\"
他指着自己和古之月的臂章,
上面\"新38师\"的字样虽已模糊,
边缘的齿轮纹却清晰可辨。
少女盯着臂章,
突然抓住古之月的手,
按在自己左胸——
那里有块烙铁印,
正是太阳旗的形状。
篝火在寨子中央重新燃起时,
全连108人围坐在焦黑的木柱旁。
王大个子等19人牺牲,
却只有8具遗体整齐摆在竹楼阴影里,
那些血肉已经永远留在了缅北的雨林里,
此时此刻,
步枪的枪口笔直地指向北方,
仿佛那是一道通往祖国的道路。
老周端着酒碗,缓缓地绕场一周。
那酒碗里的米酒,
是他从寨子的地窖中寻得的,
琥珀色的液体在熊熊燃烧的火光映照下,
宛如晶莹的泪珠在闪烁。
“弟兄们,
王大个子在临行前说过,
他要‘死个样子’……”
古之月操着一口苏北话,
在夜风中微微颤抖着。
他高高地举起酒碗,
碗底映照出那跳跃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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