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王家如日中天,排除异党,正是清理整顿的时候,哪家士族不是老老实实的,生怕点了王家的眼,以求家族长存。
况且顾五娘先前与今上有婚约之事无人不知,他们江家门风严谨,岂能与顾家结亲?因此断然拒接了江行舟,并将他送出洛阳去历练,希望能磨砺他,断了这荒唐念头。
但他不知从哪里得来顾五娘被郑家女逼得上吊之事,又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武威公夫人看着自己的麒麟儿长跪阶前,心痛的无以复加,“儿啊,从前你不近女色,我只当你还不开窍,现如今为了一个顾五娘,你要将家族置于何地?为什么呀,我不信你对她了解多深,若是被皮相所惑,天底下清白人家的绝色姑娘可着你心意选好不好?”
江淮远长途跋涉几夜未曾合眼,眼底熬得通红一片,天下没有女子比她更好了。
“那时她不过是个小丫头,顾大人调任洛阳,她因母重病,片刻不离,侍母至孝,在一间破庙,我那时车马缀在他们后面,一同避雨。破庙中尚且有乞丐挤满了一屋子。
她将自己几日的粮食全都分了出去。我听见她身边的仆妇劝过她,不要给流民粮食,以免造成哄抢。
那时她帏帽覆面,我不曾见过她真容,她偏是镇定无比,从容安排着一切,那时我就想,怎么会有这样好的姑娘。
后来她回洛阳,当时的淑妃娘娘重提旧事,我只将这番心意深藏,唯恐泄露半分给她招致麻烦,后来我敛了所有心思,专心读书习武,欲平祸乱。
她那么好的姑娘,本来被家人夫婿疼宠,不该被人如此欺辱。”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武威公夫人愣愣地看着眼前声音哽咽的儿子,心中震惊不已。
“老爷……”
武威公双手背着,良久不发一眼,“行舟,你要知道我与你娘不同意,不是不能同意,而是根本无法同意。就算我们去顾家提亲,顾家也不敢应下来的。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里剜你爹娘的心。”
江淮远瞬间了悟,“儿子多谢父亲成全。”
江淮远已然清楚,纵然他父亲是武威公,也有不得已的时候。
他向着夫妻二人重重得磕了三个头,“不孝子今日自请出家门,若不得功名成就,再无颜提及江姓。”
武威公夫妇二人泪眼模糊,就这么望着江淮远一步一步踏出府邸,却只字不能说。
这支队伍来时日行两百,如同神速。去时不过降到日行一百,这位顾家五娘叫苦连天,大吵大闹,要住上等驿馆,要□□细食物。
每日里等她的侍从烧锅造饭,做好已是过了两个时辰,她丝毫不觉得自己耽误了进程,毫无贵女门风,令一中士卒跌目不已。
同行的朝中官员虽也吃不消如此行程,但都是大老爷们也不好意思叫苦,硬是生生忍住了。
这不,此时她又在胡搅蛮缠了,将干粮从马车里扔了出来,传来声声娇斥,“这是人吃的食物吗,我要喝冰酥奶酪,吃鲥鱼,让人去买。”
天知道,这两样东西对她这样的贵女来说不过普通食物,这在外头可是无比金贵,洛阳又不靠海,鱼虾之物不知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冰块也不是普通人家的用度,上哪里买去啊。
更何况这一路向北越加荒凉,路上流民乞丐不断,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剔啥啊。
长长的队伍依然有序的排列,没有因为在用饭就乱了章程,女子的娇蛮在军中已是众人皆知了。
裴如晦忍无可忍,黑着一张脸大踏步走来,大手掀开车帘跳上马车,大马金刀地坐下来,“表妹这一路走得颇热闹啊,冀州苦寒怕是不适宜表妹,不如我差人将你送回顾府如何?”
他生得一张薄唇,此时愠怒更是浮于面上,顾昭不敢彻底惹怒他,她执壶犯了一杯茶水捧到他跟前,柔声开口,“天气太热了,表哥解解渴。”
他斜斜睨她一眼,脸色似好了些,接过杯子一饮而尽,顾昭收回手,轻轻摩挲着被他触碰到的食指。
“天气这么热,我昨夜里就在马车上睡的,一点也不舒服,我想睡大床。”
“若不是你耽误行程,本就可以到驿馆的。”
“我拢共就这么两个故人,总得见一见的吧。”她看着眼前男子双手抱臂,眸色深沉,弱声弱气地反驳。
那你是见一个故人便要以身相许?裴如晦生生忍住了,到时两人之间又是剑拔弩张。
“行军在外本就艰苦,你若再胡闹,走的慢吞吞的怕是今晚的驿站也要错过了。”
顾昭露出惊喜的笑意,走了几天都是在荒郊野外露宿,也无法洗澡,她觉得自己都要臭了,虽说有做戏的成分,但她确实快受不了了。
“今晚能住驿馆吗?”她小心翼翼地试探。
裴曜看她眼底的亮光都要溢出来了,微点了下巴。
“太好了,我一定老老实实的,不给表哥添乱。”她几乎是雀跃着回答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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