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
长洲内心的愧疚和不安随着徐行一天又一天的祈祷和心里的喜悦担忧越来越重,她一遍一遍在心里告诉自己,出生后一定要听话,不闹腾,要孝顺徐行。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长洲身上那种迫不及待就要出去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想,快了,应该就是这几天。
徐行照常在屋子里用拨浪鼓逗着谭揽月,婉娘坐在绣凳上做着小肚兜。她看着自家夫人和女儿,心里暖呵呵,嘴角漾着笑容,手里动作不停。
她看着梳背椅上的徐行轻轻摇晃着摇篮,谭揽月的小手一抓一抓的,时不时发出一声哦哦声。徐行轻声唱喝着:混混之水浊,可以濯吾足乎。泠泠之水清,可以濯吾缨乎。
夫人,好了。婉娘用剪刀剪掉线头,把肚兜递给徐行。
徐行把拨浪鼓放在半月桌上,瞧着那件小衣服上的图案,上面有个小女孩儿坐在荷叶上抱着一只鲤鱼,旁边还有几朵莲花,栩栩如生,充满生气。
婉娘,你的针线活真是越发精进了,我要替孩子好好谢谢你。徐行嗓音里带着满满的笑意。
婉娘眼里也漾出笑:只要夫人和孩子喜欢就好,就是这几天了,我生怕来不及。
诶呀,你做的还少吗?一会儿肚兜,一会儿罗袜,光是披肩围嘴你就做了好多个,要我说你不是来不及做这个肚兜,是怕来不及做下一样吧,快别做了,小孩子长得快着呢。徐行拉着婉娘的手,温和的解释着:你别累着,这些以后慢慢做,不在于这会儿,你累了我也心疼,这个家只有我们。
婉娘胸腔中泛出一股暖意来,她拿手轻轻的拍了拍徐行的手:我知道的,夫人您都是为了我好,可我心里高兴,总想着能为孩子再多做点儿。
你我,苍苍还有这个快出生的孩子日子还长着呢,我们一家四口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来做想给彼此做的东西。徐行用手帕拭去婉娘已经滑落到鼻翼的泪珠,别哭,已经过去了,你现在有苍苍和我了,再也不是无依无靠。
婉娘哽咽着拿出自己的手帕低头猛擦面庞,再擡头又是笑盈盈的模样:好,都听夫人的,等孩子出生了,我再慢慢的做其他东西。
见婉娘情绪好了,徐行也放下了心,她亲昵的拢着婉娘的肩膀:做两份,苍苍的那份我们也不能委屈,在这个家里不会有嫡庶区别,两个孩子都一起来教养,一视同仁,谁也不苛待。
婉娘擡头,眼里是因为这番话的震惊,还有些迷茫,还未等她想好说些什么,徐行已经自己续上:姐姐妹妹的话那就互相扶持长大,我要是生了个哥儿,那他以后就是苍苍的靠山,你我终究是女子,苍苍以后的大事还是得有男子来倚靠。
不管是姐儿还是哥儿,这都是苍苍的福气。婉娘被这番话砸得震惊又惊喜,想了半天也就说出这么一句话。
徐行怜爱的看着谭揽月,又擡眼看着婉娘说:有苍苍也是这孩子的福气,以后不管怎样都有个能商量的人,就像你我一般。
婉娘还想说些什么,可看见夫人有些困倦的眉眼,心疼她愈发笨重的身体,哄劝她上塌休憩。
她跟着奶娘把谭揽月抱回自己的引水阁,沐浴后拿出这几天夫人教她写的字温习。她进府时是不识字的,得了机遇被擡了姨娘,因为不识字这件事被老爷院里的仆从低嘲过。
她不觉得有什么,倒是夫人知道了后让婆子把那几个嚼舌根的人惩治了。老爷知道后气不打一处来,把离家的日子提前,早早的就去了当职的地方。
本以为夫人会因为这件事刁难自己,没想到老爷前脚刚出门,夫人后脚就已经带她读书写字。从简单的孩童启蒙书本开始,从自己的名字开始,一点一点学,耐心又温和。
也是那天开始,她才知道自己的名字齐婉,原来是这样写的。
温习好功课,她把纸张整齐的放入万历柜中,与其余夫人教导的纸张放在一起。
半夜昏睡朦胧中,被芝兰摇晃醒:姨娘,夫人要生产了,您快去瞧瞧吧。
婉娘一骨碌爬起来,边走边穿衣,脚上只踩了一只鞋,另一只没踩进去也没注意就往徐行的院子里奔去。途中因为芝兰那丫头脚步太慢,婉娘又回身夺过灯笼,自己奔走在前面,芝兰在后面边叫着姨娘慢点!边提裙努力跟上。
到了徐行的行春堂,看见一盆一盆的热水往里送,她跟着婆子一并进入了房间。
她颤抖着声音问:夫人,您还好吗?
徐行看着她,听见接生婆让自己用力,顾不上回复,也顾不得收回目光,就那样在和她眼神对视的后闭着眼睛捏紧被褥用力气。
婉娘瞧着夫人疼痛难忍,脸上发上都是汗水泪水的样子心痛如绞,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她想到姐姐死的时候也是这样前一秒与自己对视,下一秒连视线都收回不了就闭了眼。
她紧张的跪坐在徐行的旁边,用帕子一点一点轻柔的拭去她面庞和脖子上的汗水,想说些什么,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恍恍惚惚的任由徐行抓着她的胳膊,一次一次的重复洗帕子擦脸的举动,耳中轰鸣,脑子完全僵在原地。完全只记得自己要给夫人擦脸,不能让夫人的眼睛被蒙住,蒙住了就有可能再也看不见。
长洲也想让自己有点用处,比如自己加把劲找个支撑点踩一踩挤出来什么的,可是感受到徐行的颤抖,她也怔住了,完全凭借着一股力道把她推出来,她怕做错了什么把徐行弄得更痛。
终于,她被一个老妈妈抱起来,秉持着要做乖孩子的初心,她一声不吭,决定做一个从出生开始就不哭的小孩。
但是有一巴掌拍在她身上时,她没绷住,张着嘴呜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好吧,被人打,哭了几声也正常得很。
老妈妈把长洲擦身穿衣后又重新抱到了徐行旁边。
婉娘在给徐行擦身换衣,然后和云昭一起扶着送回换过干净床褥的塌上。
夫人,是个女孩儿,您得偿所愿,辛苦了。婉娘接过老妈妈里面的长洲给徐行看。
也难为你鞋都没穿就过来了。徐行虚弱的回复她。
婉娘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只鞋,脸倏地红了。
长洲睁开眼第一次看见了自己的娘,面部线条极其流畅柔和,眉毛有些浅淡,长相很有灵气,一双眼睛是弯弯的月牙。
长洲一到怀里就被徐行用下巴抵着脑袋,她看着徐行的喉咙,感受到了永无止尽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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