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赋
外甥要诛舅舅的九族,这不敢说是古往今来头一遭,也是罕见到几百年来都十分少见。大义灭亲都灭到自己身上,穆怀安的操作着实让不少人都惊掉了下巴。
满殿的丝竹管弦几乎是瞬间就停滞了,伶人停下动作,将自己的乐器小心收好,还给整个大殿一片静谧。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有人出列站在大殿中央,说道:“陛下,臣以为不可!时日尚短,只怕证据尚未充足,仅凭只言片语便定世家大族之罪,不合我大梁律法!”
很快便有人附和:“臣附议。昌黎郡守乃三品大员,怎可因庶民之言便定罪,还是诛九族这样的惩罚!”
然而有人附议自然有人反对:“臣以为非也!昌黎韩氏世居昌黎却治下无方,其下百姓饥寒交迫,臣甚至听闻昌黎百姓年关尚且无粮可吃!更何况如今昌黎韩氏私自铸铁罪同谋反,铁证如山怎可轻饶!”
“臣附议!谋反大罪若也能轻易饶恕,朝廷还有何法度可言!法律失度,世人皆不将法律放在眼中,我大梁又将变成何种模样?”
“臣以为此言夸大其词,有危言耸听之嫌!百姓由之已久,律法深入人心,怎会因区区小事便丧失尊严?反而潦草定罪,才会让百姓议论朝廷处置失度。”
“大人此言差矣。昌黎韩氏谋反之事已是证据确凿,何来潦草定罪一说?”
“证据确凿?哪里来的证据确凿?仅凭几句庶民之言?”
“负责办案的可是河南郡守穆怀安!穆怀安可是韩林的亲外甥!穆府君大义灭亲,怎是庶民之言?”
“穆怀安妄为后辈!韩林待其如亲子,他却听信庶民之言而定罪昌黎韩氏,简直猪狗不如!”
“大人何必如此言论?依在下看,穆府君因公忘私大义灭亲,反而是吾辈楷模!”
“不敬尊长之人怎堪为吾辈楷模!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
“你才是猪油蒙了心!”
“你才是!”
好好的年终大典因穆怀安的奏报变成了菜市场的吵架大会,群臣激昂,吵架之声不绝于耳。百官吵得面红耳赤,齐滺只觉得今日一晚上,他便听到了也许这辈子都听不到的言论。
若非今晚,齐滺还真不知道,这些世家贵族吵起架来原来也这么有趣,和他们以往那副端着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齐滺擡头看向萧楫舟,就见萧楫舟已经撑起了下巴,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大殿中央的文武百官耍猴戏。
感受到齐滺投来的目光,萧楫舟转头看向他,眼底还是因为吃瓜而闪烁的光。
看着这样难得鲜活的萧楫舟,齐滺忍不住冲他笑了一下。接收到齐滺的笑,萧楫舟也冲着齐滺扬了扬嘴角。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武德充沛的文武百官终于吵累了架又不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只能悻悻地闭上了嘴。
大殿重归平静,老太师阿鹿桓衡奇才拄着拐杖慢吞吞地出列,问道:“陛下怎么看?”
感受到百官的目光都聚焦到自己的身上,萧楫舟才施施然收回了手,恢复了端坐的姿态。他慢悠悠地整理了一下衣摆,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既然有人觉得证据不足,那朕便让穆怀安前来大兴,亲自向你们解释证据究竟足不足。”
说着,萧楫舟也不看群臣的表情,他直接一撩衣摆站了起来,转身便离开了大兴殿,完全没有给群臣反驳的机会。
看着事情已成定局,元沚略带讽刺地看了眼大殿中面面相觑不可置信的群臣,随即说道:“都散了吧,本宫佛了。”
元沚伸出手,一个穿着青绿色宫装的少女将元沚扶了起来。
齐滺看向元沚身旁的宫女,隐约记得这也是元沚身边常用的女官,名唤丹雀,品秩五品,位在青鸾之下,以往这种贴身的活计都是轮不到丹雀来做的。
注意到这点,齐滺忽然间意识到,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听过青鸾的消息了。这位太后娘娘曾经最信任的女官,竟仿佛消失了一样。
于是夜晚,齐滺就对萧楫舟发出了这个疑问:“青鸾姑娘去了哪里?我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过她的消息了。”
听到齐滺的问话,萧楫舟十分明显地愣了一下。在这个瞬间,齐滺注意到萧楫舟的脸上闪过十分复杂的情绪,像是吃惊于齐滺竟然会注意到这一点,又像是在懊恼竟然没有在这件事上彻底瞒住齐滺,让齐滺发现了端倪。
意识到这个表情究竟都代表着什么,齐滺瞬间就意识到,萧楫舟一定知道些什么东西,只是唯独瞒着他。
齐滺当即便毫不留情地问道:“你在隐瞒我什么?究竟出了什么事?”
感受到齐滺近乎质问的语气,萧楫舟一时之间也不敢再瞒着齐滺。他连忙说道:“对不起阿滺,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只是担心你知道了,会让你产生不好的情绪。”
听到萧楫舟的话,齐滺立刻就明白了,萧楫舟是真的有事瞒着他,而且还是十分重要的事。听萧楫舟的语气,齐滺几乎当场意识到,青鸾可能出事了。
齐滺立即问:“青鸾怎么了?”
萧楫舟沉默了良久,齐滺的心也跟着许久。缓了一会儿,齐滺才问:“她……是不是……”
“死了”两个字齐滺没有说出口,但萧楫舟已然体会到了齐滺的意思。
萧楫舟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说出了一种十分保守的话术:“内侯官没有找到过青鸾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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