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也许是霍如深的目光太过惹眼,听月无声地咽下嘴里的东西,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她害怕陛下看她不顺眼把她从娘娘身边调走。
颜莳撑着头视线看着手中的书,显然是不想理会霍如深,左右他把该抓的、该审的人都收押了,剩下的就用不着她帮忙了。
霍如深走到她身边,把她手里的书抽了出来,一定要强迫颜莳看着他。
像是早知道他这脾性,颜莳并没多抗拒,她微微擡起下巴示意霍如深把手松开。
动不动就捏她下巴这毛病霍如深什么时候能改。
“陛下审完了?”
明知故问一般,涉事的官员不少,这才过去几个时辰而已,霍如深有再大的神通也不可能审问完。
“不是所有事都需要朕亲自动手。”对上颜莳催促他去办事的目光,霍如深心里的暗欲又不自觉溢出来,她就这么不想见到自己。
察觉到他神色中的异样,颜莳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擡手复上霍如深的指尖,见他不为所动,才最终放在他眼下的乌青上。
她似乎是第一次这样触碰他,霍如深没阻止她的动作,但颜莳能明显感到他越来越紊乱的气息,不过她也只是轻碰着他眼下的憔悴。
“既然陛下累了,那就歇一日吧。”
~
徽州城内动荡起来,新帝执政后针对地方官员的第一把利刃插在了徽州,仅仅一日的功夫,府衙的牢房险些不够用。
陈远抛下沾血的鞭子,他看了眼面前被挂起来满身是血的人擦了擦溅到他脸上的血迹,暗道了声嘴真硬。
可再硬的嘴,他也有本事撬开,跟在陛下身边那么久,他就没审不出的犯人。
陈远吐了口血沫子,换了个趁手的玩意接着和这些人耗。
已经被关了一晚上的谢驸马,本就战战兢兢浑身发颤,他挤在墙角听着外面刺耳的哀嚎,心里颤了又颤。
他们把自己抓过来,什么也不闻,什么也不管,甚至从昨晚到现在,都没人给他送饭,又冷又饿下他实在有些受不住了。
审问完犯人的陈远也没忘记这位附马爷,他擡手让手下把已经看不出人样的犯人拖到谢驸马那间牢房。
这种不经吓的,根本撑不过一个时辰。
因为牵扯甚广,外面那些还没被查到的官员已经开始紧闭府门,到了人人自保的时候。
城内的波涛涉及不到碧落斋,此刻掌握他们生死的人正安然睡在床上。
颜莳一句话,霍如深倒真打算今日歇息,不仅如此他还非要颜莳坐在床边陪着他。
所以当听月进来禀报说陈远有事求见时,她狠狠压低了声音。
“娘娘,是唤陛下起来还是?”
颜莳看了眼床上的人,将被他牵扯住的衣角轻拽了出来,她放下手里的书去见了陈远。
门外的人身上还沾着血气,陈远垂着头等在门外,直到看见一截衣摆出现在眼前,面前人显然不是陛下。
“臣见过贵妃娘娘,还请贵妃娘娘通禀一声,臣有要事求见陛下。”
难不成陛下不在碧落斋?
颜莳闻到了些微血腥气,意识到他可能是从牢房赶来的,“陛下刚歇下,陈大人有事我可以转告。”
陈远迟疑了片刻后道:“被关起来的驸马受不住招供了,但他依旧死咬着宁康公主不放,迄今审到现在,没一个人招供谢均。”
甚至连他都开始怀疑宁康公主究竟有没有罪。
正因察觉到不对,他才匆匆赶到碧落斋,想问陛下接下来如何处理。
连他都撬不开的嘴,换作旁人更不可能。
“说不定谢均手里有他们更重要的东西。”颜莳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正当她要转身回去唤霍如深时,陈远忙道:“娘娘不用去唤陛下了,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急匆匆地来,又火急火燎地走,只留下一阵让人不太舒服的血腥气,颜莳让听月点了香在门外熏一熏。
等她回到屋内时,霍如深已经醒了过来,他问道:“是陈远来了?”
“他说审不出来东西,谢均藏得严实。”颜莳坐到他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
“殿下方才说了什么能把他打发走?”
“我只是提醒他,谢均可能拿着别的东西要挟,才让他们什么话都不肯说。”
能让谢均如此自信他不会被牵扯,无非是拿那些官员的家眷妻儿相挟。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陈远收到颜莳的提醒后,把他关起来的那些人给救了出来。
夜色渐深,陈远托人禀了消息,他连晚膳都没用便一刻不停地去了府衙。
“他可真会找地方,将人都关押在寺庙禅院里。”
出事前颜莳还见过那些官眷夫人,谢均动作可真快。
“还是多亏了殿下,要不然可有的找。”霍如深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颜莳碗里。
颜莳看了眼碗里的鱼肉,她不过是那日去寺庙时看见谢府的下人和给她带路的僧人颇熟,这才提了一嘴,没想到真在那。
本以为这次能直接给他定罪,可没想到第二日,不知谁将谢均要被定罪的消息传了出去。
徽州城的百姓自发跪在那座园林外为谢均求情,谁都没想到为何会这样。
颜莳眉头紧锁,她竟忘了这个可能,霍如深让人打听消息时,城中百姓对宁康的“恶行”深恶痛绝,相反地,对于谢均,在他们眼中却是一心为民的好官。
当年他被调到徽州界内,身为两广总督也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到现在成了他的保命灵药。
现在的情景,定不定罪是一码事,杀不杀他又是另一码事。
即便证据确凿给谢均定了罪,短时间内也杀不得。
霍如深擡手将她眉间皱起的愁思抚下,“外面那些人已经被驱散了。”
“没伤到人。”不想颜莳太过担心,他又多添了一句。
“陛下打算怎么处置?”颜莳擡头看着站在她面前的霍如深。
如果她没猜错,霍如深本是想直接将其定罪诛杀的,就像是京城那些人一样。
“先收押,等着江淮那边的消息。”
他指尖挑起颜莳额边的一缕发丝道:“殿下之前在江淮做的事,也给朕提了个醒,既然不相信,那便让他们亲眼见见。”
谢均就这样和自己的儿子关在了一起,准确地说,是已经被吓疯的儿子。
他看着面前疯疯癫癫满嘴胡话的儿子痛哭不止,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妻儿老小,当初先帝把嫡公主嫁到他们家,又把他调任两广总督,他做梦都是笑着醒的。
可是天高皇帝远,他没忍住,实在没忍住,那些金银财宝堆砌起来,迷了他的眼,哪怕不是他的他也要弄来。
新帝登基,同僚都在尝试弥补亏空,他却不为所动,比他贪的人多了去,怎么就他倒霉撞到了新帝施政的刀尖上。
谢均跪在地上对着牢房的窗外重重磕了下去,他还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哪怕家财散尽,他也想活着。
~
一连几日,徽州城都笼罩在焦虑不安的氛围中,但好在并未出什么乱子。
这日霍如深带着颜莳出了门,他来南巡时便计划带着颜莳出来散心,总待在碧落斋里她也会闷。
街道上的摊铺逐渐恢复正常,但路上的行人不多,大概是因为前两日霍如深下令砍了两个涉事最深的,就像是在京城一样,先从最严重的杀起,谢均因为城中百姓的求告而暂时留了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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