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回应苏云乔的是长久的沉默。
李长羲望向门外,右手不知不觉地收紧,慢慢攥成了拳头。杜五福……他的问题,何止是贪墨几两碎银啊。
苏云乔见他没有反应,渐渐地觉察出不对劲来,又想起先前几次发现的端倪,猛然坐直身子盯着他问:“殿下,之前我就想问,你对杜五福似乎有些防备?”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李长羲只是低声喃喃,宛若自言自语。
苏云乔不解:“杜五福不是从小就在你身边伺候的人么?”
李长羲道:“他首先是内廷的人,随后才是我的人。”
苏云乔一怔,忽然反应了过来,“殿下的意思是,他是陛下的……”
“嘘。”李长羲伸手按住她柔软的红唇,将她剩下的话挡了回去,“先不说这些了,过两日我找个机会带你去见陆重山,你那玉佩还在他手里呢。”
苏云乔眼睛一亮,她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件事情。
“话说回来,陆将军回京之后,陛下对他有何安排?”
李长羲叹道:“陛下将他以前的府邸解封了,却没有给他安排差事。现下陆重山就是洛都最清闲的人,整日闷在府里无所事事。”
皇帝不敢启用他,他身上的伤病也断送了他再度领兵的可能。陆重山回到大晟,处境却和被南国俘虏的那些年并无什么分别。
这对一位曾经满怀壮志驰骋沙场的将军而言,是多么痛苦的折磨。
苏云乔心中一阵唏嘘,紧接着又有些担忧,“我们去探望陆将军,此事若是流传出去,会不会对你不利?”
“能有什么不利?”李长羲不以为意道:“当年我父亲力保陆重山,陛下早就认定东宫一脉与陆氏甚为亲近,否则也不会同意让我去接他回来。”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片刻。
“再者说,陛下下旨将陆重山接回大晟,而非押回大晟,就是否认了当年叛国的传闻。陆重山如今赋闲在家无人问津,陛下的面子也过不去啊。”
这老皇帝心思比九转大肠还曲折、心眼比南郡洪湖的莲藕还周密,真难伺候。苏云乔面不改色地在心里腹诽一番。
只要不会连累李长羲,她就放心了。
…
院外天色彻底黑了,杜五福才将账簿取来。
苏云乔挑灯夜战,让白檀与杜五福从旁襄助,用了一夜的时间理清楚这三个月的烂账,王婆子动了那些手脚根本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次日清晨,李长羲进宫去了,两个弟弟也都去了私塾。
苏云乔坐在屋檐下,召集了整个王府的下人道前院听训,又让白檀把昨晚被控制起来的王婆子和洪嬷嬷押到院子中央跪下,以达到杀鸡儆猴的威力。
王婆子一个劲叫冤,证据都摆在她眼前了,她仍是死鸭子嘴硬。
苏云乔听她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句废话,渐渐没了耐心,“王婆子,你冤不冤的自己心里清楚。你儿子王大牛身上穿的绫罗绸缎、念的私塾学堂,银子从何而来?你管家三个月从公账上贪了多少银子,这白纸黑字都写得清清楚楚。你莫不是以为我与世子殿下年轻经的事少,便那么容易欺瞒糊弄?”
听到自己儿子的名字,王婆子终于有了恐惧之色,颤颤巍巍地磕了两下头,心一横,认下了罪行。
“你认不认罪都逃不过罪责。白檀,罚她四十板子,打完之后逐出王府。”苏云乔吩咐罢,转而环视四周,一旁围观的下人都低着头,人人自危。
她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朗声训道:“平王府赏罚分明,你们若是尽心做事,上头少不了你们的赏赐,反之则严惩无赦。我不管你们当中有多少人存着侥幸的心思,今日都瞧清楚了,这就是心术不正、行事不端的下场。”
一片鸦雀无声。
王婆子被摁在庭院正中央,下人不敢放水,实打实地打了她四十大板,板子打完时人已经昏过去了。白檀往她头上泼了盆冷水,王婆子才悠悠转醒。
在一旁观刑的下人中有许多胆小者也晕了过去,被身旁的同伴晃醒,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围观,直到王婆子被加起来逐出王府,这场折磨人心的审讯才算结束。
洪嬷嬷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在旁边跪了一上午,始终没有等到宣判。
苏云乔令众人退下了,下人们如释重负,逃命似的回到各自的岗位。
洪嬷嬷恍惚地擡起头,正对上苏云乔锐利的目光,连忙又垂下头跪伏在地。
“洪嬷嬷,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洪嬷嬷不知何时泣不成声,身子伏在地上一颤一颤,许久才说出一句整话:“奴婢有罪,奴婢收了陈婆子的银两,答应她帮着隐瞒此事,奴婢愧对世子、愧对世子妃。”
“你最愧对的是长安和长康。”苏云乔道,“你可知长安昨夜明知你犯下大错,还想着替你求情?”
洪嬷嬷哑了一瞬,随后哭得更加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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