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弥漫，万籁俱寂，微暖的春风吹过葛荣军大营的高大营栅，呜呜呜呜作响。
大营之内，一堆堆篝火熊熊燃烧，战马的嘶叫声、士兵的呼吸声、伤兵的呼痛声，暂时能让人相信眼前人间。
“军中士气低落，我等回中军议事。”葛荣见军队士气萎靡不振，触目所见皆是伤兵，心烦意乱的带领十多名高级文武返回中军大帐。
一行人分别入座，今天立下大功的韩楼忍不住开口道：“大都督，自宇文洛生将军兵败于卫铉之手，我军只剩下眼前这支兵马了。如今我军以西是卫铉的上党军、以南是李神军，背后又有崔秉军大肆破坏，我等的处境可不太好啊。”
葛荣看了他一眼，皱眉问道：“韩将军的意思是……？”
韩楼拱手道：“大都督，我军既然不具备独立与朝廷军作战的实力了，何必要帮杜洛周死守门户？”
此言一出，很多人将目光看向上首的葛荣，韩楼的疑惑其实也是他们的疑惑：在宇文洛生兵败之前，他们都有打败朝廷军的信心，但现在的处境已经相当凶险了，如果他们继续和李神硬碰硬，实非明智之举，也不符合所有人的利益。
葛荣心知大家已经心生退意，不禁看了看司马子如。
司马子如接到眼色，说道：“韩将军有所不知。燕州和幽州、安州、平州、营州军民当初之所以全力支持杜洛周起兵，原因便是宣光政变后，元乂和刘腾里外擅权，互相结为朋党，一起逼民为奴、卖官买官、鱼肉天下，致使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居无定所的天下军民怨声载道，对朝廷失望透顶。无论是六镇义举、关中义举，还是河北诸军义举皆是顺应人心、反抗暴政之壮举，所以各路诸侯都能得到百姓支持。”
“自从杜洛周举事至今日，河北北五州军民与朝廷多次交战，死伤无数，双方已经结下不可化解的仇恨，再加以崔秉一路杀戮、一路破坏，以至于军民更是视朝廷军为洪水猛兽一般。”
分析完大势，司马子如接着说道：“我军此番固然损失不小，却获得了五州诸郡的民心、军心，他日北撤的时候，非但不会受到地方军民抵制，反而得到支持和拥戴。而杜洛周大都督也是欠了我们一个天大的人情，日后既不好让我等打硬仗，也不好卡我等粮草。甚至下次再战之时，我们完全能够用损失惨重、士气难以恢复来推脱。”
一旁的宇文泰听罢，皱眉问道：“先生是说以进为退么？”
“正是如此。”司马子如微微颔首。
韩楼等人不复多言，尽皆默然点头：他们今天出现了重大损失，可让大家心疼死了。
葛荣最担心的不是朝廷军，而是内部不合、意见不统，此时看到众人被司马子如说服，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不想多谈此事，转而向挽救了大军、改变了战局的宇文泰问道：“宇文将军，你和赵将军只是说了作战的过程，你认为上党军实力如何？”
“大都督，末将没有参战，无法衡量。”宇文泰目光看向赵贵，说道：“赵将军，还是由你来说吧。”
“大都督，与末将等人交战的军队是卫铉麾下的骁勇军、威武军、神武军，兵力计有一万三千余众。从那场战斗来看，上党军的战力远胜去年；而一往无前、舍生忘死的战意尤为可怕。”赵贵仔细回忆了片刻，又道：“卫铉现在有三万战兵，此军就算在野外堂堂正正作战，他们也能拼掉十万类似我军的军队。而最后，他们可能仅仅只是惨胜。”
“如此说来，上党军果真是比去年更加凶悍。？”葛荣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从他得到的情报上说，上党军成立时间不到一年，而武威军和扬武军、辅军、屯田军成立时间那就更晚了，然而他们即使是在野外作战，也是拼掉类似自己的十万大军？
赵贵郑重点头道：“是。”
众人亦是面面相觑，此事如果为真，卫铉也未免太可怕了吧？
“大都督切莫小看那个卫铉。他不但是上党行台都督，还是尔朱荣的女婿。”任祥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尔朱荣野心勃勃，对河北大地觊觎已久，只不过朝廷早已洞悉其狼子野心，故而始终不准他出兵，但是卫铉和他根本没有任何区别。而尔朱荣为了实现自己的野望，一定将最好的武器装备、最出色的士兵送给卫铉。所以我们不能将上党军视为成立不久的军队，否则会吃大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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