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山口灌入试射场，掀起一片昏黄的尘土，也撩动了炮衣上那一角红布。
一门俄制ZIS-3型76.2毫米加农炮此刻正稳稳架设在固定好的炮位上。拖运它来的是一辆九四式六轮大卡，后桥加装了钢板弹簧，满载下依旧沉稳，足见炮体虽轻，但重心协调，适配性极强。
试射场另一侧，一片被人工整平的小盆地，距离火炮三千米开外，一座砖石砌成的矮城楼孤零矗立，青灰色的外墙在日光下投出硬朗的线条。
那不是堆砌出来的空架子，而是用真正火头砖、石灰混合灰泥反复加固，每块砖都能磕破锤头，底部还浇了石灰碎石混凝土。
它高度两丈，宽四丈，垛口规整，正面朝向炮位，仿若一座缩小的碉堡。
“厂长，这是我们干了整整七天才砌出来的，一点灌浆都没省，太原的城墙都未必有我们坚实！”一名后备役的战士嘀咕了一句，脸上写满得意。
“还是老齐会招人啊，把你们这群精英招进来，既能当兵打仗，又能修墙造楼。”林壹哈哈一笑，颇为赞许道。
一名三十岁左右的青年开口道，“厂长，您就别夸了，他们年纪小，仗着在家乡学了点手艺，一夸就飘。”
“老齐，该夸还是得夸，这小城楼，修得确实好！”刘科长笑道。
齐科长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我看后备役也有不少人了。”
“也没多少，目前只有两千左右，最近人越来越难招了，不是没人报名，是咱们附近村镇的年轻人，该进厂的进厂，该进护厂队的进护厂队，没人了。”
“地盘太小确实是个问题.....”林壹点头道。
“行，先试炮吧！”
“是！”
“最后确认一遍，校正镜设定完毕，俯仰角五度六，方位偏右一度二十六分。”一名战士趴在瞄具旁大声汇报。
“装弹！”炮长下达命令。
一枚锃亮的穿甲榴弹被稳稳送入炮膛，炮尾闭锁机“咔哒”一声关合，金属交击如击钟般清脆。
空气忽然静了。
炮位后五米外，观测人员趴伏在掩体后，全部屏气凝神。
“开火！”炮长右手一挥。
“砰——！！！”
炮口猛地喷出一团炽白的火光，随即是一声撼动山谷的炸响。
一瞬间，ZIS-3的炮管略微后坐，复进机构迅速将其推回原位，整个炮体纹丝不动，只有厚重的声浪在山壁间回荡不止。
远方三千米外的矮城楼上，一抹火光骤然炸开。
望远镜中的画面仿佛一帧定格场景——那枚炮弹如同来自天外，径直命中正面偏左的位置，砖石爆裂，尘土冲天。垛口以上瞬间塌陷，一排砖墙连根卷起，厚实的石灰层裂成了指头粗的碎片。
“打中了！”刘科长惊呼。
砖墙左侧的爆炸点，此刻有一个半人高的缺口。砖块如同被猛锤砸散，横飞四溅，墙面表层连同灰缝一同脱落，内里被硬生生掏空。
震波冲击之下，缺口周围的砖体大面积松动，整面墙犹如遭遇重锤的脊梁，中心塌陷、边角裂纹疯长。
墙后面原本架设的木质支撑架也在瞬间被撕断，断木飞起，撞在垛口之上，“咔啦”一声，整个上沿顿时崩塌一段。
一块被掀飞的大砖砸在旁边立柱上，震出一溜灰尘。片刻之后，伴随着沉闷一声，那截已经开裂的侧柱也缓缓倒塌，压塌一小角地基，城楼左翼彻底崩塌。
烟尘弥漫中，那座厚实的矮城楼被削去半壁，仿佛一颗断裂的牙根，只剩半截孤零零杵在原地。
观察区内一片死寂。
良久，齐科长低呼：“一发，就能削去半座城墙！这威力……果然不是迫击炮能比的！”
林壹放下望远镜，目光仍凝在断墙边缘，似在仔细观察炮弹的侵彻深度与爆炸范围。他轻轻点头，面上没有太多喜色，眼底却闪过一丝微光。
“不错，算是达到预期了，就是穿甲榴弹的威力弱了点。”林壹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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